我從兒子懂事(6嵗)開始,一直向他强調我對他的頭號期許,是“Be a decent man.”這是中文裏正人君子的翻譯,美國人一般不會這麽說,所以我還反復解釋了“Decent”和“Good”的不同:前者是無愧於心,後者則是社會所外加的評價。至於“Nice”,那是更加浮面的表象,常常帶有虛僞的反面意義。
期許的第二條則是“Be an intellectual.”用中文說,就是做一個理性的知識分子。知識分子這個詞在中文裏常被濫用或扭曲:例如在中國的所謂公知,其實與理性思考完全背道而馳;在台灣則是把思維能力和文憑混爲一談,以爲受過高等教育的就算是知識分子,以致於迷信風水、鬼神的教授、主管層出不窮,他們對英美的洗腦宣傳自然是全無抵抗力。其實真正的知識分子是尊重事實與邏輯,因而同時擁有足夠的客觀知識以及理性推理能力的人。這一點,我以前已經多次討論過了。
美國的愛國教育是非常廣汎、深入而且徹底的。所謂的新聞自由,就是製造多元意見的假象,從許許多多的不同角度,在無數的雜訊之中,以隱性的手法維持重點洗腦教條的一致性,從而使一般民衆自然接受它們成爲“常識”。在基礎教育上,更是睜著眼睛説瞎話,從小就灌注美國例外論,把美國和善良、正義劃上等號,例如感恩節明明來自滅絕了一個印第安人部落之後的慶功宴(參見前文《美國的開國神話》),但是99.99%的美國中小學教師和學生都以爲歷史上第一個感恩節大餐是清教徒請印第安人來作客的跨民族和睦相處。
等到我兒子有了獨立思考能力,他因爲中文太差,很難完全認同中華文化,但是我至少確定他不受美國基礎教育和大衆媒體的洗腦,對歷史事實和國際現狀有清楚誠實的認知。換句話說,他熟悉美國幹過的很多壞事;承認美國體制被設計來維持巨富的利益,很不合理;所謂的民主,也只是一個幌子,絕大多數選民根本沒有能力做出正確的政策選擇;白左的聖母心態和其他極端,他也知道是愚昧可笑的。
我們日常散步聊天,有時談到國際事務,他的世界觀頗讓我滿意。例如他主動說中國有習近平這樣兼具理想和能力的領袖,實在非常幸運。對香港年輕暴徒的無知、愚蠢和自私,他也嗤之以鼻。今天他才又遇到同學拿新疆來對中國説事,他當場反駁,說你們只看了一兩篇片面之詞,就急著下結論,但是如果中國人讀了一兩篇《Fox News》(Trump的傳聲筒,在我兒子就讀的白左學校很受敵視)的文章,也對美國白左指指點點,你們卻一定會說他們狂妄無知。
在美國歷史和文化方面,有時他反而比我知道的多。本周稍早,我又在家裏批評美國體制下大衆傳媒的負面作用(參見前文《大衆媒體的内建矛盾》),他說我在“Preaching to the Choir”(“對唱詩班傳教”,意思是他完全同意,我不必浪費口舌),然後推薦我去看看Walter Lippmann的著作。Walter Lippmann這個名字我以前見過,知道他是20世紀的一位公衆人物,“Stereotype”和“Cold War”兩個詞匯都是他發明的,但是對他的思想和作爲並沒有什麽詳細的瞭解。去找了些資料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正是20世紀中葉,美國崛起過程中,幕後的理論奠造者。
我以前曾多次介紹過,小羅斯福主導了美國崛起成爲世界霸主的過程,是20世紀最偉大而且最成功的政治人物。他爲了霸權地位和國家利益,不擇手段,有意地引導大衆走向原本極不受歡迎的方向。例如美國國内本來種族主義嚴重,對納粹十分同情;小羅斯福在1941年,藉著對日本禁運,逼迫日方主動發動戰爭,從而把美國帶入二戰。到了1943年,小羅斯福爲了遏制西歐在戰後復興,挑戰美國的霸主地位,故意從中作梗,讓盟軍在意大利戰綫吃癟,即使美軍必須因此付出數以千計的額外傷亡為代價,也在所不惜。(參見前文《訪意大利有感(二)》)
小羅斯福的作爲和成就,固然築基於極高的戰略智慧和政治手腕,但是也必須有正確的哲學基礎。如果迷信現代的英美民主理論(也就是70年代以後,財閥資助的智庫所推行的群衆意見至上論,認爲民主越直接越好;其實這只是方便由資本控制的媒體對大衆洗腦、從而掌控政策決定來掠奪内部的利益分配,參見前文《談Brexit》),認爲政治人物的道德理想是做選民的代言人(Delegates),那麽小羅斯福根本就不應該考慮違反民意來參戰,更別提有意製造公民的大批死亡。但是他在權衡局勢之後,認爲短期的犧牲小於長期的利益,因而可以欺瞞民衆來爲國家謀取最大的福利。換句話説,他認爲自己只要是無私爲公,就可以專斷獨行,不須要有民衆事先的參與討論和同意。這樣的觀點,在民主政治理論裏叫做Trustee Model of Representation(托管式代表),和它對立的就是上面剛剛提到的Delegate Model of Representation(代言式代表)。
最早把這兩種民主制度背後的哲學分清楚的,是原籍愛爾蘭的英國思想家和國會議員Edmund Burke。他在18世紀末,英國的世界霸權即將奠定、也是近代西方民主理論還在啓蒙之際,倡導托管式民主。雖然公開附和者不多,但是因爲隨即在19世紀初的頭30年,英國的選民資格逐步放寬,由人口的3%增加到17%,開始有選舉結果不能事先由精英階級完全決定,他的哲學成爲國會和政府的實際運作原則。換句話說,這是英國版的“外儒内法”,表面上是民衆投票,私下卻是先吸收新進議員進入精英社會,然後共同主導政策。他們雖然不是全然無私,但是嚴格的政治傳統和道德規範要求他們對公共利益有足夠的尊重。19世紀是英國的全盛時期,膚淺的觀察說這是選舉的功勞,仔細的檢驗卻會表明執政的精英其實是以托管人的方式來運行的。
美國在建國之後的頭100年,通訊科技不發達,在廣大的國土上事事探詢民意根本不切實際,聯邦政治組織又還很小,所以執政的細節基本是少數在位者說了算;雖然不是有意走托管式路綫,但是實際執行起來自然如此。到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報紙、電報和電話先後普及,人口和經濟迅速成長,人多嘴雜、媒體偏頗的問題越來越明顯。順應經濟和社會的需求,聯邦政府的權力不斷擴大,但是並沒有產生與之對應的責任和效率。後來老羅斯福和Wilson終於做了初步的政治現代化,然而在Wilson之後,一連三個自私自利、庸碌無能、只知和資本合作來操弄民意的總統,把一戰勝利之後國内國外、政治經濟上的紅利都揮霍光了,反而引爆了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不但造成極大的人民苦難,也間接地在國際上準備了歐亞法西斯主義興起的土壤。
Lippmann生於1889年。在就讀哈佛期間,就是《Harvard Crimson》的編輯。畢業後因爲看不慣資本勢力扭曲輿論,而在1913年與朋友合作創立了《The New Republic》(《新共和》)雜志,成爲Liberalism(翻譯比較困難,參見前文《放任經濟學的邏輯謬誤》;這裏指的是20世紀美國政界的左派思想)的前鋒。一戰期間他靠政治關係,被直接任命為上尉,在駐歐美軍總部做情報官。戰後出任Wilson的顧問,參與了《十四點和平原則》的草擬。這時他還是一個純粹的理想派,對Wilson手下宣傳機器的新聞管制多有批評。
1920年,Lippmann31嵗,開始明白自由放任的新聞媒體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發表了《A Test of News》一文,嚴厲指責了Liberalism旗手《紐約時報》對俄國共產革命報導中的偏見。到了1922年,他把大衆媒體的亂象總結起來,出版了《Public Opinion》一書,建立一個新的媒體政治理論,後世稱爲“Almond-Lippmann Consensus”。在此後的數十年中,Lippmann以《Today And Tomorrow》這個聯合專欄(Syndicated Column)為平臺,佐以多本書籍,成爲美國政治哲學的主導人之一,被並列爲20世紀最重要的政治專欄作家(另一位是與其對立的保守派作家Westbrook Pegler)。
在二戰之後,George Kennan倡導圍堵戰略,Lippmann批評它是損害全人類來圖利美國上層階級的錯誤政策,並且發明了“冷戰”這個字眼來强調它已經是戰爭行爲。後來Johnson總統頒給他美國平民的最高榮譽:Presidential Medal of Freedom(總統自由勛章),但這並沒有阻止他猛烈抨擊Johnson參與越戰的舛訛。他在1967年退休,1974年過世,剛好是美國盛極而衰的轉折時期。
Lippmann的核心觀點,其實就是我在過去五年多一再强調的幾個現代人類社會的基本現象:群衆總是非理性的(“Bewildered Herd”“困惑的牛群”);新聞總是過度簡化的(“When distant and unfamiliar and complex things are communicated to great masses of people, the truth suffers a considerable and often radical distortion. The complex is made over into the simple, the hypothetical into the dogmatic, and the relative into an absolute.”);大衆傳媒進一步減低社會集體智商(“When all men think alike, no one thinks very much.”“The Private citizen, beset by partisan appeals for the loan of his public opinion, will soon see, perhaps, that these appeals are not a compliment to his intelligence, but an imposition on his good nature and an insult to his sense of evidence.”);美式民主制度原本就是被設計來壓迫底層民衆(“What we call a democratic society might be defined for certain purposes as one in which the majority is always prepared to put down a revolutionary minority.”);政府的好壞應該以民生結果來判斷(“It is perfectly true that that government is best which governs least. It is equally true that that government is best which provides most.”);民主制度先天假設人民的素質極高(“No amount of charters, direct primaries, or short ballots will make a democracy out of an illiterate people.”);極化的社會必然導致民主政治的腐化與癱瘓(“In government offices which are sensitive to the vehemence and passion of mass sentiment, public men have no sure tenure. They are in effect perpetual office seekers, always on trial for their political lives, always required to court their restless constituents.”);代言式民主是騙人的花樣(“False Ideal”)。
Lippmann的解決方案,也同樣是我已經反復解釋過的,由“Specialized Class”(“專門階級”)根據“Public Interests”(“公共利益”)管制“Unseen Government”(“無形政府”,指控制媒體輿論的力量)來“Manufacture Consents”(“製造贊同”);這其實正是小羅斯福的執政哲學,也是美國崛起時代的思想基礎。
到了1970年代之後,財閥的反撲就始於思想層面,完全反Lippmann之道而行,利用民衆的牛群屬性和新聞内建的偏見趨勢,一方面鼓勵社會議題上的極化和對立,另一方面吹噓代言式民主以利用愚蠢的民意來挾持政府官僚,促使其迅速腐化並癱瘓,從而容許美國富豪們在全球進行掠奪,獨占國内外經濟發展的成果。可悲的是,馬英九這類台灣政治“精英”取經回來的,不是Lippmann理論這樣的精華,而是財閥新生產的糟粕,所以台灣政壇在過去30年的迅速衰落,其實是在解嚴之後就已注定的命運。
【後註一】今天是2020年三月5日晚上,小孩氣衝衝地開車回家,我以爲他和女朋友吵架,結果吵架的對象其實是女朋友的媽,起因則是她又再對中國説長說短。兒子說下午我告訴他《Fox News》的記者要求中國為新冠病毒道歉之後,他原本就憤憤不平;又遇到那女人囉嗦“維族集中營”,他終於忍不住反唇相譏。我一向要求他不要公開反駁美國人的仇中宣傳,擧的例子是1998年我在巴黎國銀的交易廳看冬季奧運,原本被看好的關穎珊意外敗給同爲美籍的Lipinski的時候,所有交易員由首席帶頭爆出雷鳴般的歡呼;我也只能默默地觀察,一直到退休了才談起此事。
幾年前曾經有讀者說,羡慕我兒子有我來天天教誨,那時我就回答世事看得太清,對生計會有不利的影響。小孩子年輕氣盛,我幫他看清美國的諸般黑幕,他大概是無法誠心樂意地融入這個不公不義的社會了。我當然希望他有成功的事業,不過那不能以無視是非善惡為代價,畢竟堂堂正正地活著才是最優先的人生考慮。
【後註二】今天是2020年七月21日,收到讀者私下發來的問題。我想這個討論值得大家參考,轉列於下:
問:王博士,您好几个月前你在八方论节目谈到过波音的问题 。在节目的最后你谈到美国社会的问题(西方民主)我想问您问题 在我眼里没有哪一个西方发达国家是真正的拥有民主的,尤其是自由 那么在您看来欧美国家今天的问题到底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是一种“慢性病”而这种所谓的慢性病遇到某一个点时就会爆发。还是说这种所谓的政治模式和发达国家内部的政治团体绝大部分少数派政治家的它们的个人利益有一种间接性政治性收益有关,我说的是Political clown(政治小丑)说白了就是搞冷战的那一套和参议院拥有权利。当然了今天美国也好欧洲也好 包括今天的香港其实说白了就是搞建制派的那一套,我想问一下,今天西方的霸权,以及这一套体系是不是在未来成为一种政治消耗品 不提倡政治模式。包括中国,香港,台湾。谢谢王博士!
答: 歐洲大陸的20世紀歷史很特殊,因爲他們經過了兩次大戰,家園殘破、人口凋零、社會組織變革劇烈;我們看美國比較簡單。它在整個19世紀,就是放任權貴、逐步腐化的一個過程,類似拉丁美洲;這時他們靠的是可以不斷向西擴展,持續吸收底層勞動力並“創造”新財富。到了20世紀初,整個北美大陸被瓜分完了,老羅斯福和威爾遜兩個有理想的總統試圖扭轉内部腐敗的文化、建立為全國人民服務的公器,但是進展很有限,而且遇到西班牙流感,社會上出現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態,所以一連選出三任共和黨總統,這是完全的反動和退步,結果是1929年的股市崩盤和其後的大蕭條。
這時是小羅斯福連續13年的執政,以及意見領袖如Walter Lippmann上下内外的合作,才把美國的舊有政治和文化糟粕清洗一空,從而有能力把二戰這個巨大的挑戰轉化為極佳的機遇。換句話說,美國在3、40年代,經過了一次徹底但和平的組織和文化革命,建立了全盛時期的國力根基。一直到越戰期間的人命資源被空耗以及官方撒謊被暴露,削弱了這個體系的公信力,富豪才有機會反撲,對學術、輿論、經濟、政治、社會一步步地加以腐化倒退。所以6、70年代被主流媒體如《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揭露的諸般政府醜聞很反諷地埋下了後來右翼民粹的種子(其他的促進因素我也在其他地方分別討論過了,包括德日復蘇所造成的經濟成長率降低、Johnson總統的“大社會”法案、以及白左興起引發的文化反動)。
和小羅斯福所建立的全盛美國相比,中國早已具備中央統一的高效政治體制(雖然監察自清能力仍有待加强),現在仍有欠缺的是社會上理性思維的習慣和公益爲上的態度,這是我個人希望能盡一己之力幫助改進的方向,也是我文章寫作的重要主軸之一,其中《美國崛起時代的治理哲學》是最淺白直接的表述,你可以重讀並進一步探索文中所提的人物和著作。
【後註三,2022/01/11】我剛剛才注意到一本十年前出版的重要書籍(參見《The Plots Against the President: FDR, A Nation in Crisis, and the Rise of the American Right》 ),它詳細介紹了我以前只約略聽過的一段史實(我原本不知道它牽連之廣之深;這當然是被美國主流媒體有意遮蔽的結果,我自己是通過英國媒體得知這本書的,參見《Why is so little known about the 1930s coup attempt against FDR?》 ),在此强烈推薦大家也去學習瞭解,請順便注意它和當前Kazakhstan政變的一些相似處。
小羅斯福在1933年就任總統之後,立刻被億萬富豪們視爲共產同路人,非除之而後快,於是由J.P.Morgan和du Pont領頭,資助了一個政變團隊,準備利用一戰退伍軍人為主力,先暴動後奪權。爲了號召老兵,他們找上當時全美最受推崇的軍人,Marine二星將軍Smedley Butler(這個人原本就已經是傳奇人物,曾經兩次得過Medal of Honor,對軍事歷史有興趣的讀者應該自行找資料閲讀)。結果Butler拒絕被金錢和權力所收買,轉過頭就通知了FBI頭子Edgar Hoover,於是政變不了了之。但接下來的發展才真正揭露了美國政治權力結構和“法治”的真相:雖然被公開,而且還由國會設立調查委員會寫了報告,但政變的巨富首腦一點事都沒有(歷史學家普遍猜測是小羅斯福以他們支持新政為代價,不予追究;所以這場失敗的政變其實是美國得以深刻改革並崛起為世界霸主的重要契機,而且Butler在一念之間,把人類歷史帶上絕然不同的道路;然而這麽關鍵的歷史事件,在美國中小學歷史課本裏居然是一個字也不提的),反而是Butler在七年後(1940年六月,因而完全錯過了二戰),莫名其妙地因“不確定的小腸病變”在壯年驟然去世,死時只有58嵗。
46 条留言
智慧也需要傳承 非常認同王兄有關子女教育的看法和作法,如果把自己的教育都交給學校和社會,保證他們幫你培訓出一個個「二世祖」。 西方社會的話語體系,基本上是由教育,學術,出版,媒體等組成,這些機構無一例外都被資本控制或者滲透,他們通過這個體系,從事對他們利益有幫助的宣傳和灌輸。就算是絕大部分資源由政府提供的公共教育體系,一旦有哪怕一丁點私人資金進入,也會把教育的方向帶向他們需要的方向。香港的教會學校就是這樣,被黎智英滲透得千瘡百孔。 知識的傳承,可以同書籍來達到,但是智慧的傳承缺非常困難,多麼聰明的人,如果沒有智慧,也非常容易被人迷惑或者是聽信宣傳。歷來,獨立思考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特別是現在這個已經被妖言嚴重污染的世界。
兩天前才出公佈了一個調查結果,發現美國的高中生有86%無法分辨事實(Facts)與意見(Opinions)。問卷中的典型問題是:“(美國乳製品協會說)牛奶是減肥過程中絕對必須大量飲用的”;請問他們説的是事實還是意見?
台灣和香港引進了美式基礎教育,得到類似的結果是必然的。
2019-12-15 08:54 回复
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2019-12-15 07:50
Lippmann 在國際戰略方面也是超一流的思想家,他告誡美國必須使用與目標相稱的力量。就我的理解,這個想法就類似投資要匹配邊際收益這個經濟學101原理,幾乎不証自明。但在政治領域中,違反這項原則的蠢人不知多少 (其實更可能是為了私利明知故作)。蘇聯解體使美國無視自己的力量邊界,得意忘形地擴張,用金融手段產生的利潤去打無用的戰爭,將霸權建立在高槓桿製造出的泡沫上,這能不加速衰敗嗎? 我最早從張文木先生的幾篇文章中開始認識Lippmann的思想,他引用了Lippmann的一段話講上一段提到的道理,我把英文原文找了出來和大家分享 (出自1943年的著作U.S. Foreign Policy: Shield of the Republic.): “Without the controlling principle, that the nation must maintain its objectives and its power in equilibrium, its purposes within its means and its means equal to its purposes, its commitments related to its resources and its resources adequate to its commitments, it is impossible to think at all about foreign affairs." (中譯:美國必須在它的目的和力量之間保持平衡,使它的宗旨在它的手段可以到達的範圍之內,也使它的手段可以達成它的宗旨;使它的負擔和它的力量相稱,也使它的力量足夠來完成它的“責任”:要是不確立起這個原則,那根本就談不到什麼外交政策。)
是的,他在政治理論和國際戰略上,都是頂尖的人才,可惜只有小羅斯福一個總統願意聼他的建議。當然,這已經足夠建立半個多世紀的世界霸權。
不過最讓人驚訝的是,他一輩子沒有進過學術界或智庫,一直只是個專欄作家,而這剛好也是我目前的職業。。。
2019-12-15 08:4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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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5 11:25
有网友留言,当年毛泽东也很重视李普曼的文章,读得很细。查了一下还真是。 1958年毛泽东读完美国人的这篇文章,写下批语“此件印发 值得一看” http://www.bjd.com.cn/a/201911/12/WS5dc93a10e4b0621d5c14d9e0.html 小编你好,可否向王先生请教一下即将签署的中美贸易第一阶段协议以及第二阶段贸易协议的相关问题?大家都想听听王先生对这件事情的一些看法和解析,还有就是好久没在《八方论坛》中看到王先生啦,请王先生再上一次《八方论坛》吧!来自人民的呼声(#^.^#)我这段也是经常刷史东的网页,期盼能有惊喜。
在美國大選之前,應該不會再有什麽第二階段貿易協議。
《八方論壇》一直有邀請,不過我還不確定有一整個小時的材料可以談。
2019-12-15 17:29 回复
张文木教授关于李普曼和毛泽东主席之间的一些关系: https://www.guancha.cn/ZhangWenMu/2019_11_12_524866_s.shtml 与美国相反,李普曼的文章却在中国受到毛泽东的长期关注。据统计,从1949年到1972年间,新华社电讯稿中提到李普曼的约有350篇,其中全文转载李普曼观点的稿件就有百篇之多,引用比较集中的时间段是1956年至1958年。1958年11月12日,李普曼在《纽约先驱论坛报》上发表《苏联的挑战》一文,认为西方的军事集团和基地包围政策不能遏止共产主义的发展。新华社《参考资料》第2512期刊载了这篇文章,毛泽东读了李普曼的这篇文章后,写下批语:“此件印发。值得一看。” 哈哈,毛主席跟我们也一样,看到好文章立即转发全党学习!
Lippmann在二戰前主要講政治理論,在二戰後則評論國際戰略;毛澤東喜歡的,應該是那些戰略文章。
2019-12-15 17:25 回复
张文木:李普曼其人 有意思的是,李普曼的学术地位长期受到“二战”后决心向美国复仇的英国人——为了不让美国人了解——以所谓“美国新闻评论家”[5]定位的刻意淡化。在英国人的宣传中,李普曼被淡化为“记者”,其著作只见市面上畅销的《共公舆论》,而最能体现其战略远见的《冷战》《美国外交政策》则被打入冷宫。与此相反,英国舆论将最不靠谱的外交官凯南、麦卡锡[6]及后来的布热津斯基等捧为“战略家”,其大而无当的著作却被炒的洛阳纸贵。李普曼因此在麦卡锡之后为美国及紧随美国的战略研究界长期埋没和淡忘——这显然是中国古代秦国“立庸君以弱晋,得城池而强秦”[7]手法在当今国际思想战中的再现。 看看美国一届比一届弱智的总统及今天美国不可逆转的衰落,就会知道最终赢得冷战的并不是美国人而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输得最惨的欧洲人:冷战中,美国打倒了苏联,而欧洲则借力打力,打倒了苏联和美国。现在欧洲人,尤其是英国人正躲在美国巨大而虚弱的身影后面静等中美在激烈冲突后坐收“罗斯福”式的渔利——有意思的是,目前中国国内网上舆论正在向这个方向推动。 人间的事总是如此得无趣也有趣,从这点看来,英国人真的是美国人的爸爸,而爸爸就是爸爸!
這是一個有趣的説法,應該指的是1956年之前;在1956年第二次蘇伊士危機之後,英國自知實力不足,不再有爭霸的意圖,基本上是以美國在西歐的代理人自居。
我曾經猜測過,丘吉爾在1947年發明“鐵幕”一詞,也是爲了鼓勵美蘇對立。
美國當然也可以反過來忽悠英國政壇:我以前提過小羅斯福扯下張伯倫、捧上丘吉爾,以便讓二戰打起來。最近Trump和Bannon支持脫歐派,又是一個例子。
2019-12-15 17:23 回复
較現代的反民主政治論點可看 Against Democracy (by J Brennan),雖然也有點老了,2016年的。他提出一個由經廣泛測驗民眾社會,經濟及政治常識的做法,來賦予投票權。在網路時代,這類題目的擴散及了解是容普及的,但他並沒說由誰及如何來評分。若是只限於事實之類的答案好找,但意見就難了。
我覺得選擇標簽要小心,如果把“民主”這個已經被神聖化的字眼直接送給代言式代表制度,你在討論還沒開始就已經輸了。
事實上英美的制度,在國力上升、崛起的階段,都不是代言式民主,既然他們自己的宣傳體系仍然堅持把當時的制度稱爲“民主”,那麽我們就應該沿襲同樣的定義,只在民主的大旗下,細分不同的類別。
2019-12-15 17:34 回复
今昔对比 希腊罗马的公民和春秋战国的国人,与近现代的政治精英和知识分子恐怕担当的是相似的社会职能。以这个思路大胆猜测一下,会不会他们在人口中的比例也很类似呢。倘若如此或许说明人作为社会性动物的组织模式(和生理机制?)到目前为止只能支撑起这个规模和比例的高效信息处理族群。 王先生提起的报告我也看到过新闻。或许人本就有将接收到的信息都混同默认认为客观真实的倾向。同朋友聊天时常困扰于没有合适的词语代指“感官发出的信号”、“形容定义信号而来的信息”和“归纳重构信息得出的想法”以确认彼此在谈论哪个层面的观点。语言中没有清晰的相应架构说明人对信息逻辑定位能力的欠缺是长久存在的。既有生理性的梏桎又身处刻意诱导这种倾向的环境,也就不奇怪以不同花俏明示同一类信息的手段如此奏效了。在每天95%的复读文字中找被化妆的那5%新事项/新数据真是腻味到可怕的体验;从这个角度来说,新闻联播都可谓是有效信息的典范了,至少其复读简洁明快,注水量也就大幅下降了。 至于Lippmann先生的理论,倒让人想起如臂使指这个词。力量延伸的范围是臂,伸得过远会拉伤脱臼;达成目标的手段是指,抓得太多会扭伤脱手;如果没有自知之明和矜持克制,那这手臂是智障指挥的,从一开始就是胡乱挥舞,害人害己。
如同我所有討論比較抽象議題的文章,本文也有很多層次的弦外之音;讀者能體會多少,看你自己的知識豐富程度而定。不過最直接的一點,應該是人人都能聯想到的,亦即人類歷史上其實從來沒有全民直接參政,而能高效面對國際挑戰的例子(想想古雅典);把它當作一個教條,强行實施,結果必然是全體的災難。瑞士、瑞典這些人口不及千萬的小國,能在大國競爭之中,置身事外,甚至從中牟利,是特例;沒有同樣條件的國家,自然不能盲目抄襲他們的制度。
邏輯在文科教育中被忽視,是很不幸的事;就像入門經濟學一樣,應該是高中必修的項目才對。純數學,對一般學生的意義,不在於其自身的直接應用,而在於練習邏輯推理能力;這個能力是每個知識分子都需要的。
我討論Lippmann,是取他的政治理論,至於他在國際戰略上的看法,那是另一個話題了。
2019-12-16 01:08 回复
列宁创立的民主集中制度,通过其“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各组织服从中央”的原则,在实践过程中进行了托管的过程,从而避免了代议式民主的弊端。我认为这就是为了实现托管式民主的所设计的。 在60年代,毛就是先通过纸质新闻媒体,越过了民主集中制,直接从群众层面发动运动,严重动摇了当时的官僚机构,导致国家效率下降,我想这应该可以佐证不受政府监管的媒体对于国家的伤害并不只存在于发达的西方媒体中,凡是垄断了信息渠道却不受到现政府监管的新闻媒体和教育机构,都存在类似的威胁。
本文論證的,是代言式民主基本行不通,但是這並不代表托管式一定會成功。
我一直想當面質問馬英九,選民之愚蠢無知,更甚於晉惠帝這樣的白癡,一個爲國著想的實權人物,應該要當太監(代言人)還是丞相(托管人)?托管人不一定無私,但是代言人卻必然是助紂爲虐;何況有志氣、有才幹的知識分子,怎麽會自主選擇去當供人使喚的奴才呢?像是民進黨這樣自我標榜是民衆代言人的政客,其真正的用心,自然是表面上敷衍奉承,私底下貪凟謀私。“公僕”兩字,純屬哄人的字眼,中外哪一個總統真心願意當奴才?那麽强行選擇一開始就對民衆撒謊奉承的人,豈不是注定要被占便宜嗎?
2019-12-16 01:34 回复
中美的霸权交替之后,中国基本上生产这个世界所有需要的工业产品了,然后中国在1972年吸收了美国的经验教训之后,做出了永不称霸的宣言,我觉得一定会执行下去。欧美和中东还有国别的曲隔,欧美内部的问题如何解决?尤其是白人和伊斯兰黑人之间,伊斯兰把女人当工具,黑人生育能力强。黑人还好一点,再没有规则改变和大的变动的时候,当穆斯林投票占据多数时,白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的,按照白人基督骨子里的强盗抢劫性格,我都觉得不出三十年这个世界又要翻天覆地了。到时候的中国肯定不会出手干涉内部事务或者给他们制定规则,因为不称霸。
我已經説過很多次了,中國内部也會有很多問題,例如Demographics(人口曲綫?)、基礎教育、房市、產業升級等等,不過最麻煩的還是貧富不均、社會階級固化。未來20年,不但要熬過美國的外來打壓,還要未雨綢繆,理順内部事務。
2019-12-16 05:13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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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6 16:10
昨天发了个帖子问网友们假如再上“八方论坛”最想听您聊哪方面的议题?回答很踊跃,收到150多个问题。其中点赞最多的是——(一)中国金融改革思路及未来可能发生的金融战应对的策略。(二)美国的法律体系,包括海洋法系的形成和发展。以及美国法律系统在金融、经济中扮演的角色,发挥的作用。 另外还有比较多人想听军事类,如中美军事对抗前瞻,以及港台问题。 最神奇的是前天有人在一个不相干的帖子下留言,猛地冒出一句想听聊减肥。当时我还差点笑出来,没成想您新一期短视频就是说肥胖症的。_(¦3」∠)_
我過去這半年正在做新一波的減肥,所以頗有心得;下周我想談談運動。
《八方論壇》上,我前幾個月討論的,絕大部分仍然有效。我一向不喜歡老調重彈,那麽也就不一定有足夠的新材料來談一整個小時。我正在考慮,是不是在一個節目裏,對多個議題做年終總結。
2019-12-17 00:29 回复
個人對這個問題的體悟是:真正的智慧在於對自身實力與對手實力的正確估算,以及對於時機的掌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至少個人在修道和學習劍道的感想是如此,最好對此能有近乎數學般的精準計算,尤其是能將自身的感情與好惡都排除時,惟有無情,才能做到真正的冷靜,這才能算的上是理智。
我覺得最大的智慧,在於自己沒有精確估算能力的前提下,能夠從衆多建議中,擺脫傳統和個人既有的成見,分辨出無情、冷靜、理智、深入、因而也是正確的方案。韓國瑜人似乎不壞,但是否有這個智慧還很難説。
2019-12-18 01:11 回复
//非常認同王兄有關子女教育的看法和作法,如果把自己的教育都交給學校和社會,保證他們幫你培訓出一個個「二世祖」。// 記得大約兩年前,王兄曾在留言欄中談過,富豪最大的最實用的奢侈品,不是私人飛機和豪華遊輪,而是為自己後代操辦一間真正的、量身訂造的私人學校。 王兄若覺得方便,亦請再談談這方面的情況,若不便請刪。
我兒子上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學校,光他同班十個同學裏,倒有兩個Billionaire。他們的家長當然也是Director of the Board,所以不但在校期間倍受優待,畢業申請大學也自然拿到最高級的推薦信函。不過他們其實不需要這些,因爲家長直接捐個500萬美元,再讓州長和參議員寫兩封推薦信,馬上就進了耶魯的Early Admission。
2019-12-24 06:42 回复
回十二樓:對這議題我也相當感興趣, 我很好奇上層階級的"帝王學"是在教甚麼? 一些貴族學校如伊頓公學會赤裸裸地直接跟學生講述在資本主義主導下的政治運作方式嗎? 還是說這些知識仍必須透過父母或私人老師的方式教導?相比之下, 中共至今仍在學校裡教導學生們馬克思主義, 其中一些觀念如"法律是保護統治階級的工具", 或是"經濟下層基礎決定政治上層建設"等等, 相比歐美國家實在誠實多了。
在學校裏,教的是典型的貴族教育,也就是拉丁文、古希臘文、歐洲歷史、英美文學等等。至於資本和政治操作,那是家長自行示範教導,反正每年都要在家開幾次大Party,州長和參議員都會到場。
2019-12-24 06:59 回复
new-yorker
2019-12-23 11:02
感謝王博士的育兒經驗,也說一下我的見解。 王博士所述的Decent、Good、Nice區別,其實是針砭類似台灣社會充斥的鄉愿,看似人情味足實則精緻地明哲保身。似乎抽去所有的宗教教條,西方在哲學上定義的善,只是是否同一標準既拿來要求別人又同時拿來要求自己。中國古語有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絕大部分的人歸根結底都是自利性的,但是一個人可不可交可不可合作就看這個人是否有底線/道(也就是既要求別人也約束自己的標準)。標準可高可低,只要有,其實都是可以做朋友的。 關於反洗腦(不僅針對西方宣傳),我談談我的看法,就是注重看各個國家體制內出版物和權威媒體對自己的批評。因為基本可以避免基於利害的宣傳成分。我在中國大陸國內時,基本上看的是當年中共自己反右文革出版物,記錄長春圍城的《雪白血紅》,以及體制內比較正直的歷史學家楊奎松、秦暉等的土改、西安事變的著作。其實,西方主流媒體和學者言論善加篩選,也可以糾偏和找到金子。當年關注wikileaks和阿桑奇時候,就發現time一篇採訪"Assange on Secrecy, China and WikiLeaks' Growth"。其認為中國政權看似害怕言論自由,但其實是積極信號,因為金錢和政治權力沒有結合。新聞報導還能帶來改變。在美國和很多西方國家,社會基本元素通過契約關係嚴重fiscalized,所以政治改變帶來不了經濟改變。換言之,不會有改變了。 http://content.time.com/time/specials/packages/article/0,28804,2034088_2034097_2033887,00.html 我和西方以及台灣網友交流時批評西方,基本引述西方主流媒體報導和出版資料。和中國人交流批評中國政府時,也基本用大陸的出版物和官方資料。 不過,有朋友笑批說,太過有獨立思考能力,會導致不合群與冷情,未必是進化優勢;而且過早表露自己的獨立見解,會導致上級不願意提拔你和體制內不願給你資源。有時候把為人標準定得太高會活得很幸苦,以及沒法最大化自己的個人利益。即使荀彧和諸葛亮這樣絕頂聰明之人,也因為為人太正多留悲歌,不若司馬懿。 我對孩子為人教育的看法:要求不那麼高。為人標準或高或低,看各自的能力和意願而定,只要還有同一標準既拿來要求別人又同時拿來要求自己的底線,孩子的為人就算是合格。 胡言亂語一通,見笑了。
我自己也是,在商場上明明客觀條件强於對手,但他們玩陰的,我自己卻連灰色的手段都不願意碰,自然玩不過他們。不過這是我事先就看清的事,我選擇自己的良心爲先,錢財夠溫飽就行了。
2019-12-24 07:04 回复
desertfox
2019-12-24 01:55
樓歪了,扶一下。所謂時勢造英雄,大蕭條下羅斯福的新政和以後的介二次世界大戰救了美國。甚至可以說他的很多遺產還持續被保留到現在;譬如當時社安和社福制度的建立避免了美國國內的動亂,還有戰後聯合國的倡議至少架構了維持世界和平和互助的方式。 很難以想像一個人的高瞻遠矚可以這麼大範圍的除了安定自己的國家也阻止了世界的戰亂。雖然他是一個基督徒但是我想用儒家的內聖外王來形容他是很恰當的。 他當然內心良善但也不是教條主義者,他務實而且手腕靈活,除了王先生文中所說的之外,以爐邊談話來鞏固基層對他的支持也是一個例子。他的這方面相較於川普的推特和蔡英文的網軍其差別就在於宣傳的內容是否有崇高的理念在內。 結果當然就是君子與小人之分。 美國崛起時代的治理哲學還有㸃天下為公的古典味道,而現在的世局則是中國古代士農工商這種社會型態的的完全翻轉。商人逐利之下物慾橫流,再加上龐大的全球人口以及自由民主的汜濫,在這種情況下展望未來我只看得到一個亂字。
小羅斯福不只是中興,其實是美國興盛的集大成者。在Nixon之後,美國就盛極而衰了;這個腐化的原因,和中國的主要朝代並無根本上的不同,也就是世族強豪從制度上固化自身的優勢,獨占經濟成果,只不過美國的家業太大,衰敗的過程需時甚久罷了。
2019-12-24 07:10 回复
王先生,刚刚看来您和vaca先生和纽约er先生的留言,我想问两个问题:第一个,美国的有没有《战国策》和管子韩非这类的书? 第二个(重点):大陆有人写文章说“同样的知识,中国人比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人付出的代价要低廉的多”您认为是真的如此,还是因为其他国家阶级比中国固化的多,所以其实也容易获得知识但是 英雄无用武之地?
1.沒有。
2.大陸不但是新興經濟體,而且規模史無前例,所以如果說知識傳播的熱烈程度也是世界第一,並非不合理。不過我覺得更須要注意的,是正確知識所占的比例是否夠高;這也是我在努力做貢獻的方向。
2019-12-25 04:55 回复
七公不好意思小弟還是歪個樓,如果您覺得不妥可以直接刪掉,看您new-yorker網友討論有關育兒的問題,其實是我現在最在意的事情,家中老大目前8歲就讀小三,天生就是個很容易被環境影的孩子,實在很擔心自己的下一代反而跑出來個覺醒青年.... 對於您在教育孩子的方向深感認同,不過就實際做法的部分,若您有空,能否方便多談一些呢,謝謝
多花時間聊天下事。這一點我或許做得過頭了;小孩到12、3嵗之後,就會進入叛逆期,必須放鬆壓力。我一直到他15、6嵗才覺醒。
那麽在中學時期該怎麽辦呢?鼓勵他閲讀好的文章(例如我的博客),或者參加辯論社,培養細思問題兩面的習慣,然後建立親子共處的固定活動(例如一起遛狗或散步),誘導出正確的三觀。
2019-12-25 10:48 回复
捎带问一下,王先生推荐过管子韩非和战国策这类书给他人吗?现在网上有人批评“让孩子/刚刚上班的大学毕业生读《弟子规》等书是 害人不浅,应该早点陪着孩子/推荐大学生读《韩非子》这些书”这算不算您提到过的“资本和白左加上无良专家对社会进行思想控制”。(虽然影响还不大)
大學生的確可以去讀這些書,不過中學才是人格形成的初始階段,可惜絕大部分中學生不會有足夠的智慧來理解《韓非子》。
2019-12-25 11:27 回复
desertfox
2019-12-25 11:12
中國在崛起時候(也就是在目前)治理的哲學是什麼? "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 這是我所知道的, 但我一點都不了解它的內涵, 正確的說我對富強, 民主, 文明, 和諧這些標的感覺是非常空泛, 這些對我來說完全像是口號. 所以我覺得中共必須就這四個標的, 對內對外都要實打時的再加以深入的論述, 而這應該是王滬寧的工作, 但我看他老兄似乎有點江郎才盡的樣子. 所謂富強就是改革開放引進資本主義, 但我覺得在這方面應該要強調只是引進或是集中資本為我所用, 但是主義(完全的系統化) 那可真的不能要. 至於民主, 很抱歉目前做不到, 但高層的集體領導, 這是最基本最核心的民主, 決不能拋棄 (講到這一點, 我必須說我很討厭習近平的那一套, 我覺得他並不是一個純正的中國共產黨人, 而是類似一個毛左. 他上台後就開始破壞中國共產黨最優良的集體領導的這個傳統, 但是我也看到他在意氣風發了一段時間後踢到鐵板, 現在好像安分一點了) .文明這方面, 要我看大陸近年很專注提升法治觀念, 而大家也都跟風很服氣也有很大的進步. 但是在影視娛樂方面那可真是爛的可以, 長久下去不但破壞正確三觀, 還有可能造成社會風氣的糜爛. 以我看應該要把這個問題的解決提升到跟打貪同樣的地位才對. 最後是和諧, 對內在新疆問題上我是讚同教育營的這種辦法, 但是對外的宣傳我們在這個部落格裡已經是韃伐長久. 一句話, 真是扶不起的劉阿斗, 還不如一個李子柒 (她在youtube channel上的 subscriber 正以每天一萬人的速度增加中).君子和而不同, 我知道王先生對習近平是很推崇的, 而這個部落格裡也有很多大陸在海外的網友且心向祖國, 對我上面的吐槽肯定不滿, 所以我是真心希望大家能據實以駁有以教我. 一句話, 我跟隨王先生這個部落格是來學習的, 所以歡迎拍磚.
你的批評,有些是大家都認同的,有些則强於證據能絕對支持的程度。前者主要是精神建設和外交宣傳,確實必須加一把勁兒,否則無形的損失會越來越大。後者如中共對經濟金融的管理,是比我個人的偏好要更加放任些,因此風險也更大;不過人文社會的議題,極端複雜多變,我不是科班出身,或許所見有所不足,這件事又已經有陳平教授日常寫文督促,也就無須我置喙。
至於習近平的中央集權,我想他繼承的政治局以及地方和專業官僚都不是完全可靠,那麽在他任期内暫時把以往下放的權力向上回收,不失爲階段性的正確選擇。畢竟我們不應該既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既然還指望他進一步整頓紀律、提升治理品質,就不能抱怨他過度集中權力。事實上,權力的集中和分散,必須在一代與一代之間不斷輪替,否則不是僵化就是腐化。所以我覺得這裏的關鍵問題,不在於權力集散之間的選擇,而在於實際執行的細節是否合理到位。
2019-12-25 11:54 回复
在以下鏈接中的後半部分(海狼的故事15),是關於英國統治階級教育的描述,其中有一段如下: http://kksk.org/tieku/r_81335_194.html //这些收费昂贵的贵族学校里,每年都会提供给全额奖学金让一些来自中产阶级的孩子可以上得起这些贵族学校,这些孩子都是精挑细选的翘楚,在这里他们将被按照精英阶级的方式培养,结交精英阶级的朋友,然后他们会发现世界和他出身的那个阶级完全不同,各种机会的大门都对他打开了,最后他将以感恩戴德的心态融入精英阶级,竭尽全力的为它奉献自己的智力和勇气。这种制度是盎格鲁-撒克逊资产阶级社会的一个特点——它保证了社会的一定流动性,确保了社会上一些最优秀的年轻人去融入精英社会,而是不反对精英社会// 其結語尤其精彩——精英们的主要精力必须用来维护自己的阶级地位,而不是去赚钱,前者要比后者重要的多。 請問王兄,以上陳述,是否符合現實。若有餘暇,亦請略述可供中國(政府及富豪)參考之處。謝謝。
是很好的結論。其實美國的高等教育,在過去20年,也完全轉變成那樣。前五名的精英學校,1/3是富豪權貴子弟,1/3是校友子女,最後1/3才是從中產階級(因爲貧困階級不可能有他們要求全面的課外活動和經歷)挑選Creme de la Creme。
我兒子只能競爭最後這1/3;但是因爲他從小有氣喘,不能參加團隊體育項目,就非常吃虧。
2019-12-31 01:44 回复
20樓 「九品中正」的選才做法,在中國歷史上是在考試制之前就有的。在人數少時是不錯。
不,那是絕對階級固化的做法,結果是一堆清談裝逼的閑人。
歷史上比較成功的選拔制度,是漢代的鄉舉里選;但是它其實類似現代歐美的推薦信體系,腐化之後也會固化階級。
2020-01-02 07:29 回复
wangxiaoxiao
2020-03-11 06:05
我是evergrande 自从搬来UDN之后 在文后留言一直不成功 就想被禁言一样 只能看 不能说 最近的《外国人永居条例》争论很大 民间反弹很大 担心吸不到人才反而惹得一身骚 同时 看到这个后注很好奇 不妨谈谈对后代青春期孩子感情处理、性教育等的观点 刚有小孩 一小棉袄 已经开始担心早恋之类的问题了^_^~~可千万别在十五六的时候意外怀个孕啥的 咱这老父亲的小心脏可受不了-_-||
女孩嗎?在美國長大的,你不可能把三十年前中國的男女交往規範套在她們頭上;與其試圖“教育”她們,還不如自己早早看開一點。強做不可能的要求,只會讓子女提早敷衍你。
2020-03-11 08:21 回复
王先生您好,我最近看翟东升教授在微博上提到一个观点,是说美国可能直接扣押中国的外汇储备,直接不承认中国政府持有的国债。他的观点是一,trump是个疯子,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而且由于最近大量的补贴,trump在现在到大选前需要大量的钱,而民主党在国会虽然在疫情期间比较配合,但是当疫情风头过去可能就会横加阻挠,trump为了搞到钱,存在狗急跳墙直接扣押外汇的可能性(这里有个问题是中国持有的国债是不记名的,不清楚美国政府有没有办法操作说直接不承认中国政府持有的国债,翟东升教授提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说明美国政府会具体如何操作);二是他认为美国不承认中国政府持有的国债不会影响信誉,他的论证是1971年黄金窗口关闭,实际上是对全世界违约,但是在那之后美国信用并未下降,这次如果只对中国违约,同样不会影响信用。基于这两点,他提出美国政府有直接不承认中国持有国债的可能性。 我想问的是两个问题:1美国政府有没有办法操作,使得中国持有的不记名美债作废?2trump有没有可能真的采用这么疯狂的手段呢?
首先,美聯儲如果需要錢,印鈔是沒有上限的,光是今年就應該會印5萬億美元,去搶中國的那1萬億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財政意義。
其次,國債是不記名的;中方向來也廣汎使用歐洲的中介公司,尤其是比利時和盧森堡。要搶錢有實際執行上的困難。
1971年的去金本位,違反的是美國和小弟們之間的國際條約,美國面臨的純粹是外交壓力,這對霸主來説只要臉皮夠厚就可以簡單挺過去。美國國債運行的基礎卻是契約法(例如我以前討論過Magna Carta就是特定貴族和個別國王之間的契約,可見在Anglo-Saxon法系裏,至少在理論上契約法的地位高於國家元首和政權),這不只是國内法,而且是繼承自英國的Common Law,來自千年纍積的幾百萬個判例,遠早於國會的成立。若是硬要以新的明文法條去推翻它,那麽整個市場經濟的法律根基都會受威脅。
此外,過去30年金融衍生產品大行其道,其中包含了許多Credit Default Derivatives(主要是Credit Default Swap,CDS,信用違約交換)。這些契約要求在債務人違約之後,第三方要向第四方付出巨金。如果美國向中方賴債,光是CDS市場就會天翻地覆,金融界絕不會喜歡這種必然延續多年的極大不確定性。
總之,賴國債的實際意義是對選民作秀,凸顯自身的强硬,這有很多其他不會對自身體制傷筋動骨的選項,何況連建墻都無法逼迫墨西哥直接出錢,美國的統治階級嘴皮子動完,最終還是得優先考慮金融財閥和商業資本的偏好。
2020-05-13 03:26 回复
王先生您好,最近有消息称trump政府将升级对华为的围堵,包括可能禁止所有使用美国芯片的外国公司向华为提供芯片(此前政策为禁止美国技术含量超过25%的产品出售给华为)。原本很多人预期trump只会将政策的25%下修为10%,现在可能是完全禁止。您觉得这样的政策真的能够落实吗?现在中方的反击举措为将苹果思科高通的企业列入不可靠清单,您觉得这样的反制措施会有用吗?
我已經强調了多年,美方的意圖是給你致命一擊,所以唯一能終結衝突的手段是打痛對方,懂事的就應該及早反制。中方拖了兩年,吃了不少悶虧,現在才覺悟實在不是最優的反應對策。
很多人說有必要教育群衆看清美國的真面目;我的看法是,群衆的後知後覺舉世皆然,執政者的責任是引導並教誨人民,不是坐等百姓來領導和指揮你。意大利總理在三月說他們不可能在二月底就提前為新冠而封城,因爲必須等老百姓先瞭解事態的嚴重性;中國網民普遍嘲笑這個説法,但是輪到他們自己的無知牽制國家政策的時候,就反過來變成這類的等待有極大的價值,這是很可笑的。
2020-05-17 08:58 回复
依据亨廷顿的说法,文明的衰败有以下几个表现:第一:反社会行为的增长;第二:家庭的衰败;第三:至少是在美国出现了“社会资本”的下降;第四:“职业道德”的普遍下降和自我放纵现象的增加;第五:对知识和学术活动投入减少,在美国表现为学术成果水平降低。依照上述指标,西方文明衰落是大势所趋,因为西方家底厚实或许这个衰落的过程是缓慢的。 而我觉得欧美在独霸全球数百年之后现在已经陷入文恬武嬉的局面,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美国军舰起火三次,而在今年上半年美国又摔了多家飞机,如王兄所述这其实是美国的组织、文化衰败的表征。关于美国国内吸毒、犯罪等行为我们也是老生常谈;家庭的衰败方面欧洲平均有41.1%的孩子是非婚子女,法国比重60%位列第一,而BBC报道美国有1600万人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抚养孩子,皮尤研究所报告显示美国有23%的儿童是生长在单亲家庭,全球单亲家庭比例是7%。而美国并没有正视上述这些问题,而是把它们涂脂抹粉,芬太尼滥用问题就甩锅中国,枪支问题解决不了就说是人民自由的象征,非婚子女增多是社会更加包容的体现。而这次疫情西方国家的百姓追求自我的放纵更是令人惊讶,即使政府三令五申,他们也要坚持外出,甚至举办新冠派对主动追求染病。欧洲的一些国家比如西班牙虽然人均GDP比不过日韩,但是百姓生活清闲,也不像东亚这样辛苦,西班牙动不动失业率就10%以上,我是很乐意看见这些老牌发达国家未来的衰落,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想请教王兄西方衰败之后中国14亿人在产业升级成功以及开拓新兴市场成功后能否过上现在中流发达国家的生活水平。
列舉一大堆有著各式各樣、多多少少關聯的現象,然後憑著現象的數目來驗證共通的論斷,是文科生的思維方式,沒有邏輯上的意義。我們真正必須尋找的,是因果關係,否則再怎麽學富五車,也無法跳出自身的偏見,總是能夠拿事實來拼凑出錯誤的結論,福山和Niall Ferguson是很好的例子。
在這個議題上,Huntington列擧的那些表現,和文明的衰敗,都只是同一個因素的不同後果,要做邏輯上的推論演繹,重點應該是討論這個因素,而不是滿足於列舉現象。這個因素是什麽呢?我認爲是國家社會失去自清和改革的能力;這時面對環境變遷帶來新挑戰,國家社會就無法做出最優的對應,甚至是往自己脚上開槍,年深日久逐漸纍積了不合理的結構和習慣,順便提供了政治學者近乎無限的寫作題材。
再往上追溯,美國是怎麽樣失去自清和改革能力的呢?這其實是本博客多年探討的重點話題之一,有幾十篇博文從各個角度來做分析。簡單來説,是富豪爲了占據社會產值更大的額分,所以必須全面腐化政治、社會、學術、媒體、經濟、文化、法律等等層面,才能消滅理性力量,讓不合理的財富分配安全地越演越烈。
所以最近中國那些學術官僚扭曲規則來幫助子女升學的現象,看來似乎無關緊要,但是事後的官官相護其實正在考驗體制的自清和改革能力,中國教育部不當一回事來處理,嚴重性遠比事件本身要高得多。
至於生活水平,日本和台灣都止步於大約美國的一半,光是這個目標就足夠中國以6-7%的年成長率再努力15年。如果中共當局能夠繼續不斷整肅紀律、提高治理水平,那麽其後衝破那個極限絕對是可行的。
2020-07-24 06:22 回复
这样看来, 实际上英美也是"当官为民做主", "有领导的民主", "有政治局的民主", 只不过利用宣传话术, 不去提真相罢了. 既然英美搞的是"外儒内法", 表面上宣传代表式的民主, 而实际上实行托管式的民主, 新闻媒体也不能帮助普通公众对政治有专业长远的见解, 那么核心问题还是选贤任能, 政治领导能力而不是制度决定论了. 公众虽然不清楚复杂的专业政治, 但对于家门口的事务, 能有起码的好坏认识. 将受过高等教育的选调生, 放入基层的锻炼, 结合民众评价和政绩来选拔人才, 可能是比直选更好的办法? 在基层展开工作时, 说服民众的过程, 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制造共识的过程. 这样看来, 扶贫工作最大的财富不在扶贫本身, 而是选拔收获一批人才干部.
這的確是我多年一直努力解釋的真相:選賢與能,並建立優良的組織紀律和文化,才是治國的不二法門。直選從來和治理品質沒有任何正面的因果關係。
2021-04-07 11:36 回复
恕我浅薄,读您的文章感到财阀反扑后美国的制度似乎还是lippmann的方案,只不过专门阶级不是为了公共利益,而是为了一己之私来操控民众的共识。而且,这方案和孔子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没多少区别。 还有一点小小的推论,因为政治制度归根结底是人治,要选拔有道德有能力的人,首先执政者必须有道德有能力。所以要建立好的政风,必须对人的道德提出很高的要求,绝不应该是现在很流行的法无禁止即可为(这句话就在鼓励人钻法律空子)
孔子有時過於迂腐,專注在無限時間(Asymptotic Limit,然而正如Keynes所説:“長期來看,我們都死光了”)的最優化。我們必須接受現實,也就是很多實際上(尤其在商業和軍事方面)的策略選擇,其實是一次性的囚徒困境(Prisoners' Dilemma),其最優解和反復性(Iterated)囚徒困境剛好相反。所謂“既爭一時,亦爭千秋”,便是這個意思;是否追逐短期利益,還是建立長期信用,必須視情況而定,不應該盲目引用教條。
法無禁止即可,是資本家自我正名的藉口(而且他們可以輕鬆影響立法和執法),不是一個健全社會應該容許的心態。
2021-04-08 13:50 回复
联想到之前留言区进化论的讨论,的确只有先占住眼下的资源生存下来才有资格谈长远的优化。 这类为财阀开脱以自肥的教条随着中国普法工作的开展在逐步深入人心,比如最近法学教授罗翔的视频课在B站爆火,把这种教条的传播范围提高了几个数量级。
上個月我不是才討論了大資本爲何願意讓律師系統來分一杯羹?法不禁止即可的説法,只不過從另一方面加强了這個互利的聯盟。
中方對社會學科的研究,真是很薄弱,除了宏觀經濟管理有些主見之外,其他英美財團用來自肥的宣傳洗腦花樣,怎麽總是照單全收呢?
2021-04-08 14:25 回复
关于法无禁止即可为的看法 “法无禁止即可为”的原则有一定合理性,因为它的反面是法官可以不依据法条判罪,实质放大了司法系统权力,考虑到现实中一定会出现有钱人贿赂法官的情况,给司法系统过大权力不一定利于社会公平。 “法无禁止即可为”的缺点在于法律的滞后性导致法律没有办法处理不断创新的违法行为,因此最高法前不久要求法官在法律框架内依照社会主义价值观判决(http://www.court.gov.cn/zixun-xiangqing-287201.html)是非常明智的决定,是在两个极端之间寻求折中的做法(效果好不好另说)。国内以罗翔为代表的一大批自由派对此自然是看不惯的,凡事都是有好有坏,这些人可恶的地方在于只说好不说坏,不过也有可能这些人本来就是自由主义绝对信徒,真的相信世界上某些东西绝对神圣毫无缺陷。
法律系統本身的低效和矛盾,在這裏還是次要的考慮,“法無禁止即可”的最大問題,在於危害公益的事情有無限多,而法條卻是極爲有限的。例如王貽芳和高能所詐騙公款,完全合法,但對國家民族卻是極大的危害,難道我就不能批評他了嗎?再說的極端一點,汪精衛依附日本,建立僞政權,也是完全符合日据區的日本法律,難道就沒事了嗎?試圖刺殺他的志士自然違反了當地的法律,難道他們反而算是壞人?是非對錯的標準,應該是公益的最大化;尊重公益,並誠實、深刻地討論如何將其最大化,是健全社會的必要條件。“法無禁止即可”必然干擾妨礙這類討論,進而扭曲群衆的價值觀,所以絕對是負面的。
即使是健全合理的司法系統,也頂多只是維護公益的衆多手段之一,連最重要都說不上,把它擡舉到至高無上、唯我獨尊的地位,是典型的本末倒置。而深究這個本末倒置發生在英美的原因,則是因爲最常侵犯公益的資本利益集團剛好可以掌控法律的制定和執行,結果司法系統反而腐化成爲顛覆公益的重要通道之一;這樣的腐化,和“法無禁止即可“的心態,是互爲因果、相輔相成的。
2021-04-08 19:21 回复
中国学术界由于历史原因,混迹有大量年龄较大的老混子,他们的水平按照现在的标准是绝对入不了职,但由于生的早,赶上了改开初期人才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混进去了,有些还混成了教授、博导甚至泰斗。最近出糗的复旦大学教授冯玮还有观察者网批评的外交学院的教授施展就是这种人典型,这些人对欧美日本这些发达国家总是怀有一种类似于教徒对神的膜拜,对教义更有着狂热的崇拜。学术界尤其是人文社科类领域因为距离客观现实世界较远,所以对欧美的宣传花样更加难以分辨、照单全收,最典型的就是法律界对于废死已经是一种共识。之前是李克强强调的:对市场主体是“法无禁止即可为”,对政府则是“法无授权不可为”(http://lianghui.people.com.cn/2014npc/n/2014/0313/c382531-24626203.html),王先生批判过他迷信美式经济学,没有执行力。不过中国的地方政府管理水平长期不够高的确是事实,网上都有调侃中国官员的”四拍”政策,即“拍脑袋决策”,“拍胸脯保证”,“拍桌子骂娘”,“拍屁股走人”。
我對中國學術界的人事問題不熟悉,無法置評;不過除了你討論的歷史遺留問題之外,是否還有文理分科不合理的影響呢?以我所知的80年代台灣學制爲例,分爲甲乙丙丁四組,分別代表理工、文藝、生醫、社科。這裏社科雖然和理工分家,至少沒有和文藝混爲一談。我以前反復解釋過,只要是必須求真的學術,就是廣義上的科學,必須堅持對事實的尊敬,並且著重培養邏輯思辨能力。如果把社科和文藝混在一起招生,可能導致教育内涵抓錯重點,讓社科變成閑扯淡、純信仰的四不像。受西方宣傳欺騙的,或許還是少數,但我日常看到中國社科教授的文章,大多數誇誇其談、沒有邏輯脈絡、不知所云,實在不像是來自一個健康的學術環境。
中國古代的文人教育,雖然把文藝和社科放在一起,但其實是全科教育,以政治和歷史的學習爲主,書法、詩文爲輔,自然包含了邏輯訓練。現代教育體系分科過細,反而讓社科教育的素質下降,是很大的反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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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8 21:13 回复
其实问题不止是文理分科,我以一个理科生的身份来谈一下中国目前的语文教育(语文是主科,都得学),小学作文还是以事实为基础,我经常能拿高分。从初中开始语文作文就极力鼓励编造事实与自己的感受(换言之,写法还是和小学写身边事差不多,但是事件却鼓励学生编造,编的越感人越好,自己的感受(即文末的议论感叹)也是编的越感人肺腑越好)从此我的语文就开始时好时坏,因为我实在生理上反感编造谎言,尤其是还得编的感人肺腑,拿高分则是正好撞上我有实事可说。到了高中,叙事文是在初中的基础上把谎言编的更加天花乱坠,新加的议论文则要求引用大量所谓的“名人名言”(这是评分标准之一),当然,是真的名人名言最好,记不清了,自己编只要编的像就可以。每次会考之后老师印了年级里优秀作文发下来,要么是编的极其离谱令人作呕的叙事文,要么是堆叠一大堆的名人名言结论和论据完全看不出逻辑联系的狗屁不通的议论文。一开始我还有有勇气举手向老师和同学指出这些文章的荒谬之处,到后面我完全是处在怀疑人生的状态了。这还是只是作文,至于阅读理解,出题人也是以偏奇怪险为能事,力求让学生解读出连作者都不知道有的意思,还是不讲事实,不讲逻辑。 总结一下,中国当前的中学语文教育是事实与逻辑的反面,极端忽视甚至蔑视事实与逻辑。(by the way,高中最好的语文教师组织的每周的小型读书会,还经常让大家阅读1984还有64遗老的书,这也直接影响了我当时的政治见解)我只是一个经历浅薄的大学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语文教育是什么样的,也许这种经历很平常?我只是很难想象,有这样的初等教育,怎么能培养出对事实和逻辑有尊重的学生?
我年輕時的台灣,不是這樣的。中文課很少作文,主要學古代詩文和經典;我覺得即使對理工科學生,也不是浪費時間。美國的語文教育,偏重感性,但對假造名人名言,還是有所顧忌的。
像你所描述的,的確是有害無益,難怪大陸網絡論壇上,編造、托僞的風氣盛行,而且技巧熟練、篇幅漫長,非台灣所能及。這種年紀輕,就反復假大空的訓練,貽害極深;那麽中國學術界,造假、誇大被視爲理所當然,甚至成爲職業生涯的絕技,再自然也不過了。願意出面反對大對撞機的人,都是國民政府教育出身,也就不是巧合。方方這類低級文人的普遍,更加其來有自。奇怪的是,現代中國以工業立國,怎麽會在中學階段就全面訓練律師和MBA?教育部腦路之清奇,誤國誤民之熟練,真讓人嘆爲觀止。
2021-04-09 10:19 回复
针对王先生的话再做几点补充:一是我们的语文课也是以教授古今中外的诗文(以及戏剧,电影,等等)为主的,只不过应试教育,考试是学生投入精力最多的,也是最影响人的,而阅读理解和作文占了考试分数的绝大部分,所以我直接谈了这两项的歪风。二是学校也并非真的想让学生造假,只是从初中开始作文题就开始超出普通学生的生活范围与阅历,既然学生不能像富二代那样年纪轻轻便周游天下,就只能造假,老师也只能默认乃至鼓励造假。阅读理解也是一样,标准答案就是有连原作者都不知道的“感受”,逼的学生搜肠刮肚。平时考试自然是学校老师出,但他们也只是跟着大考试里面市教研组,省教研组的步调来。至于省市教研组为什么要出这种题,第三点可能解释了一些。(高分作文狗屁不通和原作者做不出自己文章的阅读理解都多次上过新闻,绝非我个人的主观感受)三是方方是55年生人,她所受的教育应当与我不同,实际上我找到一篇讲中国语文教育变迁的论文 https://www.ixueshu.com/h5/document/ae0968a271248be4318947a18e7f9386.html 其中这样说道:“...因为提倡以知识为中心,有意无意弱化了学生的主体意识与能动精神,引起了教育界的激烈批评。20世纪末对语文课程“工具论”的批评可以说形成了一个高潮...然而,批评的结果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语文课程中的逻辑内容被删除了,语法修辞被淡化了,教材中的知识短文也渐趋萎缩,所剩一点点知识也只是随文学习,语文课程成了名副其实的“感觉性”课程,这些现象的发展,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知识无用”负面影响。”这样看来,事实与逻辑从教材中的大撤退是从新世纪开始的。而这个所谓的批评过程,我觉得这段话已经写明白了:“九十年代末,部分专家开始对语文教学进行新一轮的反思。1997年,《北京文学》刊登文章,认为现行的中小学语文教育是“学生的桎梏、语文的扭曲、文学的悲哀”。这些声音,为新一轮的语文课内容变革拉开了序幕。一些语文老师注意到,在新世纪的语文课本中,“爱情”这一曾经讳莫如深的字眼也不再那么敏感。在人教版初三语文课本《泰坦尼克号》一文的对白中,就出现了“我爱你,杰克”这样的表白。而且,在很多教材中,选文所涉及的国家以西方发达国家为主。”我个人猜测这是教育界的一次“以美为师”行动,而理念的错误,执行的混乱,与应试教育的逼迫促成了链条底层的学生与基层教师的鼓励造假风气。
這個議題包含很多複雜的細節,然而似乎我上次的結論依舊適用:中文課的教程,沒有很好地為現代工業社會的公民(不論是否理工科)建立正確的三觀。
我自己的中文課經驗,受益最大的是《論語》和其他儒家經典的内容,許多至今不忘。古代的士人教育,重點在於以文載理;你所描述的現代教學,顯然已經和中國傳統背道而馳。
2021-04-09 15:45 回复
大陆语文课本也存在问题 我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课本里有一篇《乌塔》,大意是一个德国14岁小女孩独自打工挣钱周游欧洲的故事。当时我觉得这小女孩真厉害,回家就向家长说起这件事,当时被家长教训“脑袋有病”。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国内教育领域都是西方崇拜者的重灾区(现在依旧是这样),反映到课本(现在改没改不清楚)里就是小学课本到处都能看到《乌塔》这类奇文,中学课本则是删除马克吐温《竞选州长》和欧亨利《警察与赞美诗》这类揭露美国“民主”和“法制”虚伪性的文章,以及鲁迅揭露国民党不抵抗政策的《友邦惊诧论》等文章(http://bbs.tianya.cn/post-worldlook-1731658-1.shtml)。语文课实际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国内公知的政治课。 从网上可以查到,当年语文课编委里有个叫温三立的法西斯主义者,《乌塔》类奇文进课本少不了他的功劳。当年还有个做过教育部办公厅副主任以及语文出版社社长的王旭明,是个伊斯兰教徒,主张把周杰伦的《蜗牛》歌词放到课本里。 因小见大,国内教育领域的主要问题是过去几十年里大批公知爬到了高位,掌握了权力。想把这些公知踢出队伍,光识别出来他们是不够的,还得有靠谱的人补上位置才行。我对后者比较担忧,官僚体系里靠谱的人有限,行政者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是不太可能往这个领域投入资源的。 PS:《乌塔》全文在此(https://baike.baidu.com/item/%E4%B9%8C%E5%A1%94/12733251?fr=aladdin),有兴趣的可以看看这篇奇文。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让自己孩子读这篇文章,更不要说放到小学课本里了。
幾年前我曾經强調,台灣落入萬劫不復的轉折點,就在於馬英九上臺之後沒有改回課綱。教育是百年之計,是決定人民素質的最重要因素,馬英九的執政長達八年,但課綱卻是他所有的政策決定中遠遠最嚴重的一條,沒有之一。
我到最近才明白,中共在過去20年,基礎教育也如同台灣一樣成爲重災區,新疆維族的課本居然被放任鼓吹疆獨達16年之久,那麽沒有被直接管轄的台灣課綱不受國臺辦重視,也就理所當然。習近平是有魄力做改革的,但還是必須有人提醒問題所在;教育的事,我對細節全無掌握,只能靠大陸良心學者來發聲了。兹事體大,希望早日有人挺身而出。
2021-04-09 22:09 回复
大陆过去几十年受逆向民族主义(最典型的就是政论片《河殇》)的流毒很严重,像33楼提到的“奇葩”课纲只是流毒的一部分。法治的背后是人治,但是就像老生常谈的那样,大陆人才匮乏的确是个老大难问题,就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的人里也不可避免的充斥对国家民族的敌视,我观察过大陆生长于那个特殊年代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诸如媒体界的王志安,高晓松;演员赵立新,姚晨;学者吴国盛,孙云晓这类人)总是对国人怀有一种强烈的鄙夷。在这样自虐的环境下,一个以无神论唯物主义立国的国家在改开后几十年里对于宗教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畏首畏尾,除了对伊斯兰教的纵容之外(比如被用了十多年的疆独教材),基层被基督教(主要是新教)的侵蚀也很严重,基督教更具隐蔽性和迷惑性,因为基督教不想伊斯兰教那样集中在特定几个少数民族也不像伊斯兰教那样搞恐怖袭击,而且戴上了发达国家的光环,容易忽悠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既然最高层要搞乡村振兴,这类牛鬼蛇神肯定要扫除,但是如果整治基督教的话肯定会引发欧美的强烈谴责,这次在新疆话题上中方的强硬回击也算是了解对方手里有多少牌。
宗教這種東西,越禁它反而越狂熱。正確的處置是打預防針,也就是拿我最近在留言欄討論過的舊約和新約故事背後的歷史真相來教育年輕學子,讓他們事先就明白這些神話是如何、爲何被編造演化出來的。這些宗教故事其實都很淺薄幼稚,放到真實的深刻歷史背景中,它們的虛僞立刻就被凸顯出來。迷信先天就很蠢,雖然信了之後很難跳脫,但如果在迷上之前解釋清楚,大部分人會覺得很可笑。宗教的一大特點在於虔誠執著,要破解這個吸引力則在於讓他們看來荒謬滑稽。
例如基督教的“歷史”上有所謂的“Theban Legion",說在羅馬帝國正式接受基督教之前,一整個6000人的軍團在公元286年改信基督教,拒絕叛教而被全部殺戮,成爲Martyr。這故事的細節錯誤百出(例如真實的羅馬軍團到三世紀已經大幅縮水,沒有超過5000人的)不説,它來自一篇號稱由Eucherius of Lyon在五世紀中葉所寫的文章,卻又很神奇地順便提到一個六世紀的蠻族國王。那麽簡單邏輯就可以歸納出,要嘛Eucherius有預知未來的超能力,要嘛這是後人僞作的。
我説過了,聖經裏面幾千個故事,很可能沒有一個是完全真實的;這其中已經被史學家確實證僞的,汗牛充棟,要編寫教科書,材料多得很,只在於願不願意找罷了。
2021-04-10 21:06 回复
四十年来党组织基层的涣散导致了基督教的大发展,尤其是农村地区,没有党组织,自然有其他组织力强的东西来占领生态位,跟这些农村基督徒讲这些根本没用,他们信这个基督教就跟信法轮功差不多,所以搞出幺蛾子的往往也是这些农村基督教,及其变种的邪教。除非能把基督教打成法轮功,否则农村是中期都难根除了。您说的以教育来预防针对普遍接受义务教育的下一代还是不错的。我刚进大学就有人敲宿舍门传教(就我看到的网络信息来看,似乎每个大学都有这种狂热分子每个新生季挨个敲门传教),我出于好奇还跟他去过几次,还参加了大会,能感受到他们那种大家庭的团结力,对于实际上已经分子化的现代中国年轻人是很有吸引力的。
所有的宗教,吸收新信徒主要都是靠互助共濟,從張角到白蓮教,都是一樣的。吸收之後,如果還有教主,就特別容易露出醜陋的一面,從美國的Scientology到中國的法輪功再到韓國的新天地,都是邪教的例子。但我認爲即使沒有教主可以被絕對權力腐化,宗教仍然是嚴重的隱疾,只不過從急性病變成慢性病;這是因爲理性和科學是健全文化的根基,而宗教先天就是非理性和反科學的。
當年法輪功鬧大了,其實長期來看是件好事,否則那兩代的領導階層很可能還會姑息養奸,放任各種邪教無序發展。現在中國的局勢還算可控,如果哪一天習近平注意到這件事,很簡單就能撥亂反正。
2021-04-12 12:37 回复
关于“法无禁止即可为”的再讨论 首先我同意王博士在之前讨论中的回复,“法无禁止即可为”实际上会让政府在面对层出不穷的新型违法行为时自缚手脚。“法无禁止即可为”的完整表述是“私权法无禁止即可为,公权法无授权即禁止”,它的核心含义是要限制公权,保障私权。这几天我在网上看了一些材料,发现“限制公权,保障私权”的观点在中国能流行有现实基础,想彻底反驳并不容易。 1.任何人都可能会被警察刁难。美国警察的自由执法在法律上是合法的。这在美国也许不是问题,但中国经过公知几十年“反体制,反威权是天然正义”的洗脑教育,一般民众听到放大公权力就会自发联想到自己可能会被警察找麻烦,公知也会极力渲染基层一刀切执法的恐怖(哪个国家基层没有问题?想找几个案例太容易了)。 2.改革开放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给“违法有理”赋予了正当性。改革开放前大陆有个投机倒把罪(做小生意是违法犯罪),有些后来成功的老板是靠当年偷偷摸摸做生意崛起的。这段历史给大陆人一种潜意识:做生意方面不要说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有禁止都是可以试一试的。马云的支付宝和滴滴打车之类的公司后来也是在法律边缘反复试探做起来的,更是强化了这种印象。 3.过去发生过公权力搞垮正经民营企业的事。太子奶事件(https://www.sohu.com/a/362919835_120494164)简单说就是一个正经经营的民营奶品公司被一些中基层政府官员动用公权力强行抢走的故事(老板粗放的经营方式也有责任,但并不是企业被官员抢走的直接原因)。类似的事当年在全国一定不少,只不过太子奶曾经火遍全国,有媒体将相关事件报道出来罢了。政府拥有灵活的权力是打击财阀的前提之一,但对于中小企业、个体户来说,他们更担心太子奶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总之,想要打破民众“法无禁止即可为”的心态,除了要消除历史的影响,还得提出一套机制,在保证政府能够打击财阀能力的同时,保证个人和中小企业老板不被部分自私邪恶的中基层官员折腾。
你説的對,這正是我討論E-Government的動力。我一再强調E-Government的重點在於對第一綫官僚的監管,正因爲紀律是嚴格執行公權力的必要前提。
不過“法無禁止即可”的離譜,遠遠超出這一點。自由市場下,不可能事事都有規範,而損人利己的花樣卻有無限多。美國試圖調解這個無解的矛盾,幾十年下來的結果是法條細如牛芒、自相矛盾、動輒其咎;換句話說,法律必然向所有行爲都成爲非法而演變。那麽實際上只有無權無勢的倒霉鬼才會被抓,真正佔全民便宜的,反而有足夠的資源來脫罪,這也是我寫《美國式的恐龍法官》的用意之一。我預期很多讀者看不出那系列文章的重要性;其實博文版面有限,我不可能把所有深刻的含義一次説完,爲了兼顧學習過程的可讀性,必須處處適可而止,先羅列基本案例事實,等待日後對照之用。所以即使自覺已經把博客内容爛熟于胸的讀者,再回頭去復習,也不見得不會有新的收穫。
2021-04-13 04:30 回复
回复 30 楼: 恍然大悟, 原来在台湾文科会被进一步细分为社科和文艺, 怪不得啊. 那教育改革的核心目标实际上就很清楚了(1)课程改革: 在全社会先培养科学的基本素养 (2)招录改革:公平分配高等教育资源 (1) 将语文的教育拆分为"文史"和"文学"两种不同功能, 前者和古文结合, 引导学生初步阅读简单史料的能力, 让他们明白社科首先是一门科学, 要培养阅读原始文献考据的初步能力, 作文应当以应用文议论文为主, 现代文部分, 要多多引进西方左派的文章加入课本, 例如 Lippmann, Piketty, 千万不要引入为淡水经济学鼓吹的鸡汤文章. 而另一方面"文学"则与艺术, 体育一样成为选修课, 这是因为体育竞技, 文艺创作实际上是依赖个人天赋甚至家境决定的, 完全是个人生涯的选择, 不应当作为公共教育的核心目标. (2)将双一流大学录取名额, 按照各省的常住人口比例分配(标准分权重), 80%采用此办法, 20%仍旧用旧办法, 然后每年提高2%至 96%. 这样做的好处是, (a)无论你住在中国的哪个省份, 只要你在当地考生的排名中名列前茅, 就能有公平上好大学的机会, (b) 住在北上广城市由于竞争激烈, 反而可能不容易冒尖, 很多人自然会选择宁为鸡头, 不为凤尾, 大家也不用拼命挤一线城市, 疯狂购买一线城市的"学区房"了, 有助于社会公平协调发展 (c) 由于权重是按照常住人口而不是考生安排, 这有利于老龄化高的地区吸收年轻人(d)由于北上广大城市生育率低, 常住人口多, 考生少, 这也稍稍补偿了大城市在改革中的损失. 只要改革方向抓住这两个重点, 我相信大方向应该不错, 应该能部分扭转教育的腐化堕落, 其余技术细节这里就不讨论了.
第一條寫得很好,正是我想要鼓勵的方向。如果你有機會出任教育部長,我會很高興。
第二條就矯枉過正了。我個人很不喜歡Quota,因爲它已經偏離Meritocracy選賢與能的原則,不論原意如何正當,必然會有偏差,而且偏差必然隨時間越來越嚴重。高考應該是全國一盤棋,統一標準,只要確定這些標準不明顯偏袒上層和上中產階級,專注在適合量化、無須課外輔導的真正重點知識和能力上,我覺得就達到公平和擇優的最佳平衡。孔子說“有教無類”,並沒有偏愛貧苦學生。
2021-04-13 08:59 回复
回复 36 楼: 你可能对罗翔有点误解, 根据我的理解, 罗翔本人是"平衡派", 意思是说, 法律只是社会的底线, 是最低要求, "法无禁止即为行"这句话仅仅指的是在法律上你不会受到制裁, 但不代表其他道德规则没有权力约束你. 美国虽然法律允许你言论自由, 可是社区, 公司的纪律规则严格, 例如雇员如果在媒体上说了公司不爱听的话, 没有什么言论自由, 直接开除. 媒体可能故意在歪曲引用为土豪开脱. 其次, 从"二元论"的角度来解释一下我所观察到的西方人的法学观念(没办法, 西方社会"二元论"无处不在), 英美的中下层民众普遍相信"恶法亦法", 因为如果谁都凭借着内心的道德来否定法律的正义性, 那谁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法律, 法律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所以警察在执法的时候有绝对的权威, 你只能事后去投诉或者起诉, 当面不能反抗. 而上层统治精英, 则普遍相信"恶法非法", 因为法律就是他们主持制定的, 他们当然可以凭借内心主观的良知道德来制定法律. 这套"二元"法学观念, 理想状况下是有利于基层执法, 对于中下层公务员照章办事是有约束力的, 有利于整个社会形成尊重法制, 实现赏罚分明, 同时法律规则也会随着社会公益的发展, 在精英们的主持下, 补充特例, 优化调整, 与时俱进, 精英可以改变规则, 但是起码不能干涉个案. 说白了这又是西方在法律制度上的"上儒下法/上德下法"的特点. 然而很可惜, 这套法制观念一旦精英阶层腐化堕落, 就会出大问题. 精英利用媒体鼓吹有利于他们产业利益的规则, 同时寻找有利于他们的规则漏洞, 有很多隐蔽的特权, 媒体也不报道. 这样一来, 问题又又又要绕回到选贤任能的问题上来了, 怎样才能避免精英的腐华堕落, 把法学变成了自己的特权工具? 如果像西方精英那样认为法律, 政治的底层是宗教, 而宗教非常主观, 非常容易被权力所腐蚀, 精英就很容易堕落腐化. 反过来, 中国古代从皇帝到士大夫都是要敬畏天道的, 儒生可以用这种规范来约束皇帝. 如果这个天道能在现代化的今天, 能是社会科学, 是现实, 而不是怪力乱神的迷信, 那么就起码不像宗教那样容易被扭曲. 如果社会的精英能够讲科学, 个人西方这种"二元平衡" 的法学观念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因为他有赏罚分明的特征, 但是如果我们不加分析, 在科学精神没有牢固建立的情况下盲目采用, 就极有可能变成土豪隐蔽的特权工具.
大約從90年代開始,英美精英“不能干涉個案”的矜持就逐步被打破了;這其實是右翼民粹對Clinton家族極度仇恨的源頭之一。
不論是否要搞“外儒内法”,以科學理性精神為文化核心、事實與邏輯作爲評價是非的唯一標杆,都是保障國運長久興隆的不二法門。而建立這樣的健康文化,絕對必須從基礎教育著手。所以改革課綱是決定民族未來的最基本事項,在台灣如此、在香港如此、在大陸也是如此。
2021-04-13 13:23 回复
回复 37 楼: 我倒不是要偏袒贫困学生, 我其实也不喜欢 Quota, 尤其是涉及种族, 性别, 贫富的 Quota, 但是目前地理是一个例外. 为什么? 原因在于 Capacity和Involution. (1)如果有十个人, 前面 9 个人是女性, 和最后一个人的性别是男性还是女性, 不存在因果联系. 前面 9 人是女性不妨碍第十个人的性别也是女, 一般概率上是独立随机的, 不会有相互作用排斥彼此性别的作用. 但是地理因素却是个例外, 例如这栋住宅如果只有 9 个房间, 第十个人就不能住在这里, 如果他非要住在这里, 那就要发生涨价. 北京这样的地方有 2500 万人, 环境压力极大, 房价飞涨, 但是许多人贪图教育资源的特权, 还是疯狂聚集在这里. 中国庞大的人口和较少的土地, 恐怕不能支持台湾那样 1/3~1/4 人聚集在首都圈 (2)更糟糕的是产生了Involution, 为了上好大学, 要上好高中, 为了上好高中, 要上好初中小学, 为了上好初中小学, 要买昂贵的学区房, 教育变成了无止境的军备竞赛, 许多资源被浪费在无意义的细节竞赛上, 而不能拓展其它用处, 边际效益递减, 整个社会的总收益怕是要下降.
一旦放棄絕對簡單的公平一致性,主動追求微調,就是先天扭曲競賽規則,贈予利益集團鉆漏洞的空隙。以你的建議爲例,看似有自然的平衡,其實一樣隱藏著很大的人爲操弄自由度:你想想,同樣的得分分佈,如果以省爲單位,錄取結果和以市爲單位就不會一樣,爲什麽不進一步以縣為單位呢(我的方案相當於以全國為一個單位,所以你的偏好在於細分)?推到極限,以村為單位,合理嗎?
而且你隱性地假設了全國各地發展程度和教育投資完全均等是值得消耗大量政治資源的終極理想,我看不出這個結論要如何以邏輯推導出來。
2021-04-13 13:36 回复
王先生讲全国一盘棋,意思应该是一个学校录取学生应该是把所有地方的放在一个表里排名,而不是给各省先分配名额,这才是真正的公平。但是王先生可能不知道中国各省高考用的试卷不同,连分制也不同,(据说这是照顾各地发展水平不同)全国一盘棋短期还很难做到。至于高考为什么被搞成各省割据,是不是真的为了照顾落后省份,我就不知道了。
大陸的高考學制我的確不熟,不過上個月有人談過北京本地學生上北大、清華特別優惠的事,當時我已經想過,體制留下人爲扭曲的空間,隨時間向上層階級逐步傾斜是必然的結果。
當然如果全國統考,防止作弊的難度要升級,可能必須改采兩級考試制度;不過這和内建偏頗相比,只是小小的代價。
2021-04-13 13:10 回复
回王先生,反作弊其实不是问题,绝大部分省份还是使用全国卷的(但是也有各省选用全国一卷全国二卷的区别),少数省份是作教育部的试点省份,使用自己的试卷,北京,天津,上海,江苏,浙江这五个,改成全国统考很容易。这五个省份的难度也有区别,北京上海是更简单,江苏是更困难(很不幸我就是江苏考生)前几年还发生过拿江苏和湖北的高考名额支援西部省份的事情,两个省的家长全涌到省教育厅去请愿。(事情的结果也能反映两地的民性不同,湖北人闹的凶,调出名额就减了一半,江苏人软绵绵的,就维持原样) 回abzx5,北漂多恐怕没几个是为了教育资源的,北京户口多难拿啊,若真能在北京扎根,他本身资源也不小了。真正教育移民要么是出国弄个华侨身份拿优惠,要么是考前几年弄个西部省份户口在那里上学高考以获得分数线与排名优势。从这里就能看出按省分配名额的弊端了,落后省份即使按人口比例分配名额显然也会容易考,就会有“高考移民”来钻空子。我非常赞同王先生的想法,全国统考,全国统一排名,每个学校按照自身实力选择排名段的学生录取,别一个省一个分数线,一个省一个录取比例,先天给人钻空子的机会。还有,你对当前教育竞争激烈的描述很对,但是按人口比例分配名额对这没有用,该竞争的还是会竞争。
那麽我的印象沒錯,當前的高考體系已經留下太多的人爲操弄空間,既不公平、也不高效,亟待改革。
2021-04-14 06:04 回复
我的确是隐含假设了资源以省为单位的均匀化,会有助于整体利益的最大化,因为我担心13亿人口过度集中于一省(或直辖市)那些中学教育资源优秀的地方,超出了生态环境承载能力和工程建设的极限,导致边际成本上升,总体收益下降。如果能论证这种集中是可承受的,那么确实不需要按省分配。不过你说的对,既然这种方式会产生弊端,那么教育还是用最简单的办法统一,而人口过分聚集的弊端只能想其他办法来缓解。
好吧,那這個話題到此爲止。
2021-04-14 06:04 回复
美国出了罗斯福,苏联却出了斯大林,两国的命运就此注定,社会主义的挫折也就此埋下伏笔,不由得让人感慨。真的只是偶然因素使然吗?
歷史有其脈絡,但一切政治最終還是人治,人治就會有偶然。
我覺得最可惜是Butler。他若是參與政變,就會成爲美國版的Fuhrer,集中權力之後反過來修理制服財閥是自然選項;即使不參與政變,只要不夭折,那麽以他的成就、名聲、和才華,太平洋戰區基本沒有MacArthur的事了,而且到1952年大選,二戰高級將領炙手可熱,最熱門的人選説不定不是Eisenhower,而是Butler(當然要假設他事先就有志於此,所以沒有在1930年代像現實中那樣公開高調地批評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
2022-01-13 05:45 回复
和楼下一样,我感到困惑的点是,似乎上世纪初美国连续出了罗斯福,Lippman,Butler好几个意识到到资本主义弊端的有识之士,并因此造就了美国的盛世,这和我们印象中从出生就在土豪手心里的美国大相径庭,是不是当时有什么不为财阀所掌握的力量和思潮?
針對資本主義弊病的反思,必須等工業革命進展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歐洲是先行者,自19世紀中期就開始一波一波針對財富特權過度集中的改革,從Bismarck的國家主義到Marx的共產主義,大家應該都很熟;但階級固化的沉厄太深,一直到二戰後才普及福利社會(例如瑞典的Statare佃農奴隸制度一直到1945年11月才廢除!)。
19世紀末的美國才進入迅速工業化的Gilded Age,但因爲城市化比率依舊很低,貧富不均主要只體現在少數幾個工業城市區,南北戰爭又消滅了南方州的大地主農莊,再加上近乎無限的西部擴張容許新移民和赤貧階級無價獲得新農場,結果是佔人口多數的農民普遍比歐洲富裕平等,所以可以拖到老羅斯福執政才開始嘗試改革,於是在20世紀前半經歷了思想百花齊放的階段。
2022-01-13 16:53 回复
由于我出国多年, 最近才注意到2018~2019国内各省所推动的教育改革. 这轮改革主要内容是高一学生入学后不再分文理科, 三年后的高考也不再区分文理科目, 考试内容为语文(国语), 外语(英语), 数学三门必考主科目, 加上任选三门选修课的等级水平做为总分. 也就是说, 从今年2022开始, 大多数省份高考不再分文理科目了. 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希望将来教育进一步走向科学理性.
是正確的方向,但遠遠算不上理想。即使只在初始階段,最起碼也應該加上一門全員必修的社會常識課,亦即以邏輯方法為骨幹、經濟學為示範案例、輔以世界歷史(尤其是昂撒殖民歷史)的公民教育。
此外基礎教育和高考評選分省辦理,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
2022-03-30 04:53 回复